前⾔ 

　　1987年，联合国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WCED)发布了⼀份报告。在这份名为《我们共同的未来》的报告中，可持续发展理念第⼀次得到明确的阐述。 

　　今天，当我们探讨⼈类发展与⾃然环境的关系时，众多观点和数据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层出不穷，但浩如烟海的⽂献依然⽆法掩盖可持续发展观散发的光芒。它所指出的⼈类发展路径——可持续发展，让世界各国政府在⾯临⽣存危机的时刻开启了协同应对的⼤⻔。 

　　本⽂将以该报告为起点，就⺠航可持续发展进⾏溯源，为绿⾊机场建设提供参考。

    ⼀

    《我们共同的未来》更⼴为⼈知的⼀个名字叫“布伦特兰报告”。 

　　上个世纪⼋⼗年代，⼈类经济活动的急速扩张让地球遭受着酸⾬、臭氧、荒漠化等严峻的环境考验。随着⼀个个物种的灭绝，⼈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 

　　1983年，联合国成⽴了由挪威⾸相格罗·哈莱姆·布伦特兰领导的“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作为⼀个独⽴机构，该委员会由各国环境专家、政治家组成，旨在重新审视严峻的环境问题，并提出解决这些问题的⻓期⽅案。 

　　经过四年的调研与撰写，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发布了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 内容涵盖国际经济、⼈⼝和人力资源、粮⻝安全、物种和⽣态、能源、⼯业和环境保护等，⽽其中的“可持续性发展”⾄今受到⼴泛引⽤，影响深远。 

　　在布伦特兰报告中，可持续性发展被定义为“……满⾜当代⼈需求⽽不损害后代⼈⾃身需求能⼒的发展。”尽管这⼀定义曾因语义模糊⽽引起了相当⼤的争议，但布伦特兰报告将可持续性确⽴为经济发展政策的关键部分，从⽽提⾼了人们关于经济活动对⾃然资源的依赖性以及相互关系重要性的认识，增强了人们对未来和环境的管理意识。 

　　其实，关于可持续发展的概念，早在布伦特兰报告之前，美国作家巴尼特和莫斯 (Barnett和Morse)于1963年就在著作《匮乏与增⻓》中进⾏了有所涉及。这部对可利⽤⾃然资源进⾏经济学探讨的著作，或许是对可持续性和环境问题最早的正式表述。在随后的⼏⼗年⾥，⾯对⾃然资源枯竭和环境污染，各国对经济增⻓可持续性的担忧不断升级。有鉴于此，联合国在1980年代制定了世界保护战略 (WCS),⽬标是将经济和环境管理结合起来。然⽽，WCS未能成功地说明不良的经济政策如何使环境退化，也未能说明环境保护如何需要经济政策的协调。为此，联合国于1983年成⽴了布伦特兰委员会，调查⼈类活动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及其对经济和环境政策的影响。 

　　《布伦特兰报告》不仅涉及了可持续发展的众多议题，⽽且还呼吁制定《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动纲领》,以执⾏报告中概述的⽬标，确保⼈类取得进步的同时，不耗尽⼦孙后代的资源。该报告最终导致了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的成⽴。 

　　在《布伦特兰报告》⾯世的上个世纪⼋⼗年代，中国正在改⾰开放的⼤潮下经历着经济的⾼速增⻓和社会的巨⼤变迁，这种增⻓和变迁的速度超出⼈们的预期。2010年，经过四⼗多年的发展，中国成为了世界第⼆大经济体。 

　　⽽中国的⺠航业也和其他产业⼀起，⾛在⾼速发展的道路上。 

　　1987年，中国还只有6⼤航空公司。经过⼏⼗年的发展，这⼀数字在四⼗年后变成了70多家航空公司。⽽机场的建设速度同样惊⼈，1978年，中国仅有78个⺠⽤运输机场，经过40年发展，2018年机场总数量达233个，是1978年的近3倍。机场数量巨增的背后，是更为惊⼈的旅客吞吐量与货邮吞吐量增幅。截⾄2018年底，机场旅客吞吐量为12.6亿⼈次，货邮吞吐量为1674.02万吨，航班起降1108.83万架次。北京⾸都机场旅客吞吐量突破1亿⼈次，世界机场排名第⼆位；上海浦东机场货邮吞吐量突破376.86万吨，世界机场排名第3位。旅客运输量在国家综合交通体系中的⽐重已经从1978年的1.6%上升到2017年的29%。 

　　在中国航空业随着国⺠经济的发展⽽⾼速增⻓的同时，对环境带来的影响也⽇益严重。根据伯鑫等的研究，从2000⾄2016年，中国⺠⽤航空器排放主要空⽓污染物的总量从28,588吨增⻓⾄151,369吨，年排放增⻓率在0.08%⾄25.84%之间，未来这⼀数字还会上升。 

　　经济发展与⾃然环境的博弈阴影投射在未来的道路上，原有经济模式的不可持续性要求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起寻求经济和⽣态协同发展的路径，⽽这需要各国政府⽴即采取⾏动做出改变。 

　　1989年，“联合国环境发展会议”(UNEP)专⻔为“可持续发展”的定义和战略通过了《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声明》。声明指出，可持续发展是建⽴在社会、经济、⼈⼝、资源、环境相互协调和共同发展基础上的⼀种发展，其宗旨是既能相对满⾜当代⼈的需求，⼜不能对后代⼈的发展构成危害。 

　　1992年6⽉，联合国环境与发展⼤会在⾥约热内卢召开，会议签署了《⽓候变化框架公约》，⼜名《⾥约环境与发展宣⾔》。同年，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成⽴。可持续发展从概念阐述到设⽴专⻔机构，开始了从理论到实践的新阶段。 

　　联合国环境与发展⼤会让⽓候变化进⼊全球视野，对⽓候变化采取国际⾏动不仅势在必⾏，⽽且⼗分紧迫。⽽作为国际化产业，航空业尤其是航空器的碳排放逐渐成为了国际关注的重点。 　　 

　　根据航空运输⾏动组织(ATAG)发布的数据，全球航空业产⽣的⼆氧化碳排放量占全球总量的2%。⽽随着机场的发展，⾼油耗⻜机已不再是唯⼀的罪魁祸首，如何减少机场的碳⾜迹和排放量⽇益受到重视。于是，世界各⼤机场纷纷承诺⽀持环境可持续举措，在设计和运营中融⼊绿⾊元素，从传统机场转变为绿⾊机场。 

　　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航也开启了⾃⼰的“绿⾊机场”之路。 

　　⼆ 

　　2009年，联合国⽓候变化框架公约会议在哥本哈根举⾏。国际航空运输协会 (IATA)代表⺠航业正式提出，到2050年⼆氧化碳排放量将⽐2005年减少50%。 

　　此时，中国⺠航在快速发展的机场建设中已经初步形成了“绿⾊机场”理念。 

　　2007年9⽉，⺠航局在《关于开展建设绿⾊昆明新机场研究⼯作的意⻅》中，⾸次以发⽂形式提出了“绿⾊机场”概念。经过10多年的探索，“绿⾊机场”⽣根发芽，2018年1⽉26⽇，⺠航局出台了《绿⾊机场规划导则》，⾸次明确提出了空地⼀体、减少周边环境影响、整体降低能耗的绿⾊机场规划蓝图，标志着“绿⾊机场”理念的落地实施。 

　　在《绿⾊机场规划导则》中，“绿⾊机场”的定义以⾏业标准的形式得到阐述。“绿⾊机场”，是指在全寿命期内，实现资源节约、环境友好、运⾏⾼效、以⼈为本，为公众提供健康、便捷、舒适的使⽤空间，为⻜机提供安全、⾼效的运⾏环境，与区域协同发展的机场。 

　　在这个定义中，“绿⾊机场”承载了丰富的内涵。 　　 

　　其实，早在2005年，“绿⾊机场 ”概念就由美国⼀个名为“清洁机场伙伴(CAP)”的咨询企业在⼀个项⽬中提出了，这个项⽬就是“绿⾊机场⾏动(GAI)”。“绿⾊机场⾏动”旨在帮助机场在实现快速发展的同时，为环境质量、能源节约和减少与当地社区的冲突采取有效措施。它的⽬标不仅是使机场环保，还要⽤可持续发展的⽅式适应经济增⻓并创造更宜居的机场周边环境。 

　　⾃本世纪初以来，世界各国都开展了与机场可持续发展相关的研究与实践，推出了许多可持续发展的项⽬和计划，机场的可持续发展也由最早集中在环境保护逐渐延伸⾄经济、资源、⼈⼝、社会等⽅⾯。⽬前，世界各⼤机场均制定和实施了可持续发展策略，并将可持续发展理念贯彻在⽇常运营中。 

　　有必要指出，机场的可持续发展是⼀个综合概念，包括环境、经济、社会等多个⽅⾯。美国联邦航空局认为，机场的可持续发展主要包括环境可持续发展、经济可持续发展、运营可持续发展和社区可持续发展四个部分，最终⽬标是降低机场的环境影响、维持稳定的⾼经济增⻓率、以及实现“社会进步”。 

　　中国的“绿⾊机场”理念，经历了⼀个从简洁⾛向丰富的过程。这⼀过程也⻅证了中国四型机场建设和发展。 

　　2017年，在加快⺠航基础设施建设⼯作会议上，⺠航局局⻓冯正霖提出了建设“平安机场、绿⾊机场、智慧机场、⼈⽂机场”的“四型机场”建设理念。其中，“平安”是基本要求，“绿⾊”是重要内涵，“ 智慧”是创新动⼒，“⼈⽂”是根本⽬标。 

　　为了向国际⺠航界推介中国的四型机场建设，中国⺠航在2019年国际⺠航组织第四⼗届⼤会上提交了⼀份题为《中国的四型机场建设》的⼯作⽂件。这份⽂件阐述的绿⾊机场定义为：全⽣命周期内资源集约节约、低碳运⾏、环境友好的机场。 

　　这是⼀个指向清晰的定义，明确地展示了作为“四型机场”建设的重要内涵，“绿⾊机场”需要达到的⽬标。这个⽬标指向环境与资源，即资源节约、环境友好。⽽减排减碳只是环境可持续发展其中的⼀个部分，此外还包括保护⾃然资源、⽔资源利⽤、废物综合利⽤、能源管理等，也是机场可持续发展关注的对象。 

　　尽管相⽐其他传统排放源，针对航空业的专项减碳法规、标准、政策还有待完善，但世界各国已明确表明对航空减碳的⽀持和推动。随着航空业的发展和对碳排放的重视，更多与机场减碳相关的法规陆续出台，法规和政策体系逐步得到完善和加强。例如，美国有LEED，英国有BREEAM，⽇本有CASBEE等等。中国的绿⾊机场建设，也需要制定⾃⼰的绿⾊机场标准体系。 

　　三 

　　2016年，国际⺠航组织(ICAO)在第39届⼤会上正式通过了国际航空碳抵消和减排计划(Carbon Offsetting and Reduction Scheme for International Aviation，CORSIA)，这是世界上第⼀个全球性的⾏业减排市场机制，也标志着航空业成为世界上第⼀个由各国政府协定实施全球碳中和增⻓措施的⾏业。 

　　在CORSIA计划下，全球航空业要在2035年实现⼆氧化碳排放量不超过2020年的⽔平，即实现碳达峰;2050年⼆氧化碳排放量达到2005年排放⽔平的50%及以下，最终实现碳中和，将全球航空净排放量稳定在2019年的⽔平。  

　　作为国际⺠航组织成员国，中国⺠航积极响应CORSIA计划，建⽴⾃⼰的“绿⾊机场”标准体系正逢其时。 

　　2019年6⽉，在ICAO机场运作及规划⼩组第三次会议上，中国⺠航做了“中国绿⾊机场标准与评价”的发⾔，指出鉴于机场建筑规模⼤、功能复杂、设施多等特点，国际上现有的绿⾊建筑标准并不完全适⽤于绿⾊机场评价，中国需要建⽴⼀个有针对性的绿⾊机场标准。中国绿⾊机场标准的制定是为了保障航空安全，满⾜机场功能需求，实现资源节约、环境友好、⾼效运⾏和以⼈为本。 

　　经过多年努⼒，中国的绿⾊机场进⼊了评价标准建设阶段。2022年5⽉，《绿色机场评价导则(征求意⻅稿)》推出，标志着《绿⾊机场评价导则》进⼊征求意⻅阶段。《绿⾊机场评价导则(征求意⻅稿)》提出了对绿⾊机场的定义，即：在全寿命期(选址、规划、设计、施⼯、运⾏维护以及改扩建直⾄报废)内，实现“节约优先、低碳减排、环境友好、运⾏⾼效、舒适卫⽣”，为公众提供健康、便捷、舒适的使⽤空间，为⻜机提供安全、⾼效运⾏的环境，与区域协同发展的机场。 

　　从这⼀定义不难看出，“资源节约、环境友好”可视为绿⾊机场的核⼼内容，⽽科技和⼈性化是绿⾊机场的内涵所在。绿⾊机场的绿⾊⼆字，包含着生态，低碳，也包含着可持续发展。 

　　国际机场协会(AirDort CounciI|ntemationaI，ACI) 将可持续机场定义为“⽤⼀种全⾯的⽅法来管理机场，以确保机场达到经济可⾏性、⾼运营效率、保护⾃然资源和履⾏社会责任感的机场”。⽬前，全球前7⼤航空客运市场的美国、⽇本、英国等国为了实现可持续机场的理念，相继推出了绿⾊机场或可持续机场的规划并付诸实践。 

　　中国绿⾊机场与世界可持续机场的理念精神不谋⽽合，都是要实现经济可持续性、运⾏可持续性、环境可持续性和社会可持续性。这是在经济活动威胁到⾃身⽣存的时候，⼈类选择的可持续发展道路在航空产业的体现。  

　　后记 

　　1994年，中国政府发布了《中国2l世纪议程——中国21世纪⼈⼝、环境与发展⽩⽪书》，提出了中国实施可持续发展的总体战略和途径。⽩⽪书认为，中国必须实现持续快速健康的经济增⻓，同时不能破坏经济发展所依赖的资源和环境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