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西方国家在这一轮制裁中对俄罗斯的央行，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以及俄罗斯实体的投融资活动采取了直接的制裁措施。从内容上看，这些制裁措施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 

　　（一）对俄罗斯金融机构的直接制裁措施 

　　这些制裁措施包括将部分主要俄罗斯银行加入制裁清单、禁止交易、全面封锁、冻结资产等。  

　　例如，美国采取的制裁措施包括： 

　　将俄罗斯外贸银行(VTBBank)、BankOtkritie、SovcombankOJSC和Novikombank加入财政部下设机构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的特别指定国民清单(SDN清单)； 

　　全面封锁军事银行(PSB)及国有开发银行(VEB)及其子公司，并将其关联方等实体加入SDN清单或非特别指定国民(non-SDN)综合制裁清单(ConsolidatedSanctionsList)； 

　　禁止美国金融机构为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Sberbank)及其25家子公司开立或持有特定账户，处理其交易等。 

　　基于以上制裁措施，受到制裁的俄罗斯金融机构将被禁止或严格限制进入主要西方国家市场和使用美元等金融体系。 

　　（二）限制俄罗斯政府、央行，企业的投融资活动相关的制裁措施 

　　针对俄罗斯政府和俄罗斯中央银行，欧盟明确禁止成员国为其提供资金，严格限制其相关实体进入欧盟资本市场，禁止与其进行交易。加拿大也宣布了类似的禁止与其交易等制裁措施。 

　　美国、日本禁止俄罗斯在其市场发行和流通主权债。 

　　针对俄罗斯企业的投融资方面，美国、欧盟、英国、澳大利亚等均不同程度地禁止或限制俄罗斯特定主体的债务或股权相关融资和交易。 

　　基于以上制裁措施，俄罗斯政府和企业从西方市场获取资金的能力将严重受挫。 

　　（三）SWIFT相关制裁 

　　美国、欧盟及加拿大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将确保切断俄罗斯部分银行与SWIFT的连接，随后澳大利亚及日本也宣布采取该制裁措施。 

　　SWIFT是全球核心的金融基础设施。目前，SWIFT平台、产品和服务对接了全球超过11,000家银行、证券机构、市场基础设施和企业用户，覆盖200多个国家和地区。这些机构均依赖和使用SWIFT进行金融信息传输、开展跨境支付、贸易融资等业务，其报文标准格式也是各国金融机构传输支付指令、信息确认等金融信息的标准语言。 

　　俄罗斯有诸多金融机构加入了SWIFT，俄罗斯整体通过SWIFT传递的报文量合计占SWIFT总报文量1.5%。 

　　SWIFT并不直接参与或控制基础金融交易，也无权做出制裁决定。但由于SWIFT注册于比利时，所以SWIFT声明其有义务执行欧盟法律项下的制裁。一般而言，SWIFT也会执行联合国安理会采取的制裁措施，并且在确保全球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和完整性的考虑基础上，执行美国的相关金融制裁措施。 

　　考虑到本次关于俄罗斯部分银行断连SWIFT的联合声明方之一为欧盟，SWIFT势必将根据该等决定切断对应受制裁的相关俄罗斯银行与SWIFT的连接。截至2022年2月28日，美国、欧盟及加拿大尚未公布具体的受制裁俄罗斯银行名单，以及可能的限制措施适用例外情形(例如是否会如预期，排除制裁对能源行业的适用)。  

　　三、对中俄之间飞机租赁与融资 

　　项目的影响分析 

　　（一）现有飞机租赁和融资交易的终止 

　　基于税务和飞机登记的考虑，中俄之间飞机租赁与融资项目大部分是依托中资租赁公司在爱尔兰设立的项目公司，由该项目公司作为飞机的所有权人和出租人将飞机出租给俄罗斯的航空公司。 

　　作为欧盟成员国，项目公司所在国家爱尔兰将需要遵守欧盟的制裁措施。因此，爱尔兰公司所有和出租给俄罗斯航空公司的飞机租赁很可能因为欧盟禁止向俄罗斯提供航空用途的货物和技术的制裁措施而需终止。根据公开报道的信息，部分总部位于爱尔兰的大型国际飞机租赁公司已明确将会遵守制裁措施，并终止与俄罗斯航空公司之间的飞机租赁交易。 

　　在终止飞机租赁所依据的合同条款方面，租赁公司需关注与俄罗斯航空公司签署的飞机租赁协议中与制裁(Sanction)和不合法事件(IllegalityEvent)相关的条款。在因为制裁措施导致承租人违约时，租赁公司在终止飞机租赁时还可以关注飞机租赁合同中与承租人违约相关的条款。 

　　但需要注意的是，对于飞机租赁协议项下飞机已交付的情况，出租人需要慎重考虑终止飞机租赁的时间节点，以及该等时间节点同飞机取回和飞机注销登记方面的衔接性。 

　　（二）终止租赁的飞机取回 

　　对于飞机已经交付给俄罗斯航空公司并起租的交易而言，如果相关租赁终止的，将涉及到飞机取回的问题。根据我们的项目经验，自俄罗斯取回飞机可能面临的法律和实操问题包括： 

　　俄罗斯从政治上可能会抵触出租人基于西方的制裁措施而大规模取回飞机；  

　　在承租人不配合时，将需要通过诉讼或者仲裁的程序取回飞机，通常选择的英国或者美国法院的判决在俄罗斯难以得到直接承认和执行； 

　　在承租人不配合的情况下，取回飞机的一方需自行安排飞机的调机并向俄罗斯民航局申请取得飞机调机的飞行许可； 

　　在飞机注销登记方面，取回飞机之前停飞飞机将需要飞机登记国家的民航部门和俄罗斯民航局的配合； 

　　外文文件将可能需要翻译成俄文； 

　　取回飞机之前，需完成俄罗斯海关的出口清关手续，否则可能导致高额罚款，甚至扣留或没收飞机，并且取回飞机后将飞机从俄罗斯出口时，俄罗斯的有关海关可能不会接受除原进口人之外的其他第三方办理出口海关清关手续；  

　　飞机取回时飞机所在俄罗斯机场的配合，而在承租人对俄罗斯机场的管理方存在欠付费用的情况下，俄罗斯机场的管理方可能不会配合飞机的取回；  

　　根据俄罗斯对《开普敦公约》所做的声明，其声明所涵盖的部分扣押飞机的权利及债权人的权利优先于出租人或者融资方在国际登记处登记的国际利益(包括飞机抵押构成的国际利益)。  

　　（三）未交付飞机的租赁合同 

　　由于目前欧盟已宣布禁止向俄罗斯任何主体或为在俄罗斯使用之目的直接或间接销售、提供、转让或出口航空航天领域的货物和技术，位于欧盟国家的飞机制造商(如空客等)，以及注册地在欧盟国家的出租人，将因受到该项制裁措施的约束而无法向俄罗斯航空公司交付飞机。 

　　（四）租金支付 

　　中国租赁公司与俄罗斯航空公司的跨境飞机租赁交易中，美元是主要的租金支付币种。 

　　受美国制裁的影响，受到本次制裁的俄罗斯金融机构将难以处理使用美元进行结算的交易，这将限制俄罗斯航空公司对中国租赁公司支付美元租金的渠道。除此之外，由于美国、欧盟、加拿大、澳大利亚及日本已声明将切断俄罗斯部分银行对SWIFT的连接，在支付链条和环节上，也将极大限制俄罗斯航空公司通过其他主要经由SWIFT系统结算的币种向出租人支付租金的能力。 

　　（五）保证金备用信用证 

　　各方当前已宣布的对俄制裁措施，也将影响俄罗斯的航空公司通过俄罗斯的银行为中国的租赁公司和融资银行利益开具的备用信用证。对于受本次金融制裁(包括冻结资产，被限制进入美元结算系统，以及排除出SWIFT系统的制裁措施)的俄罗斯银行作为开证银行所开立的备用信用证，在制裁措施生效后，持有或接受其所开具的备用信用证将存在如下法律风险： 

　　受益人违反制裁的风险：如受限于相关制裁措施的出租人或融资银行继续作为备用信用证的受益人，可能被认定为与受制裁银行开展交易，存在违反制裁的风险。 

　　无法提取备用信用证资金的风险：在触发备用信用证提取条件的情况下，开证银行无法以美元资金兑现和承担开证银行责任，进而无法实现备用信用证的担保功能。  

　　（六）飞机保险与再保险 

　　欧盟已宣布禁止向俄罗斯航空公司直接或间接提供与飞机及部件有关的保险和再保险。俄罗斯航空公司一般会在本国保险公司投保，并在伦敦或其他市场上进行再保险。如果飞机租赁相关的再保公司是欧盟国家的公司，则其可能因受制裁措施约束无法继续提供再保服务。此外，保单条款的具体约定、俄罗斯是否将采取反击措施限制飞机出口和取回、飞机租赁是否将终止等因素，均为飞机的保险和再保险增加了更多变数。 

　　（七）飞机的维护和维修 

　　目前欧盟已宣布禁止向俄罗斯航空公司提供与飞机以及部件有关的维修服务，对于存量租赁飞机而言，将可能导致飞机厂商(如空客等)和MRO无法向俄罗斯航空公司提供购机协议和质保条款项下的维修服务，进而可能导致飞机因不能得到及时维修而影响其适航状态和运营。 

　　（八）飞机的运营限制  

　　截止目前，已有英国、欧盟、加拿大宣布对俄罗斯航空公司关闭领空。俄罗斯航空公司的飞机主营航线涉及前述区域的，该等航线或将暂停。相应地，将进一步影响飞机运营的现金流，以及航空公司的租金支付能力。 

　　（九）飞机的融资端 

　　当前，部分西方国家对本国的实体和个人对俄罗斯实体相关的融资采取了制裁措施，这些制裁措施将限制这些国家的银行向底层为租赁给俄罗斯实体使用的飞机的出租人提供融资。 

　　（十）违反制裁措施的可能后果  

　　01 违反欧盟制裁措施的可能后果 

　　欧盟制裁措施的具体实施责任由各成员国承担，包括识别违反制裁的行为、对可能存在的违反制裁的案件进行调查、制定相关规则有效避免违反制裁行为、对违反制裁的行为进行处罚等。欧盟委员会对此进行监督，并可以就相关法律条文的具体应用向成员国的主管部门发表意见。 

　　当前，欧盟各成员国对违反制裁措施的处罚各不相同，但一般均包括行政罚款和刑事责任。 

　　02 违反美国制裁措施的可能后果 

　　就美国而言，针对不同的制裁事项及具体违反情形，并且基于不同的法律规则基础，违反制裁措施可能面临不同程度和不同形式的法律后果或处罚，主要包括： 

　　不采取行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OFAC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动； 

　　要求提供进一步信息； 

　　出具警示函(CautionaryLetter)：证据不足或没有必要处以罚款或下达违反制裁裁定书(FindingofViolation)时，可能出具警示函以表达OFAC对相关事项的关切；  

　　出具违反制裁裁定书(FindingofViolation)：在认定相关主体违反制裁措施，同时认为处以民事罚款并不合适，但认为有必要记录相关违反制裁的行为时，OFAC可能出具违反制裁裁定书； 

　　民事罚款：比如，基于违反《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nternationalEmergencyEconomicPowersAct(IEEPA))，最高可能处以$330,947或基础交易金额的两倍二者较高值的处罚； 

　　移送刑事审查； 

　　其他行政措施：驳回、中止、变更或撤销行政许可；出具禁止令(要求停止相关行为)。  

　　四、下一步行动建议 

　　梳理公司当前涉及俄罗斯主体的飞机租赁及融资交易，包括以俄罗斯航空公司或主体作为承租人、转承租人、管理人或运营方的飞机租赁交易，与存在俄罗斯背景的公司之间的资产包交易，以及这些交易所涉及的融资方情况(是否涉及采取金融或融资制裁措施国家的银行和其他融资方)。 

　　评估当前制裁措施与相关租赁及融资交易的连接点，以及对交易的具体影响和影响程度。 

　　对于按照制裁措施应当终止的交易，应根据租赁协议以及适用制裁规定的要求，在要求的时间内终止飞机租赁。 

　　对于需要终止租赁的飞机，需要就飞机的取回或飞机的再租赁制定计划和策略，以确保飞机租赁的终止，取回与飞机的再租赁安排相匹配。 

　　对于无需终止租赁的飞机，需要根据制裁的影响程度，对飞机的租约中受影响的条款(例如租金、信用证开证银行、飞机的保险和再保险，维护保修要求等)做出替代性安排，并对租约进行相应修订。 

　　如果飞机将继续租赁给俄罗斯实体的，除需确保存续的租赁结构满足一级制裁的要求外，还需要关注二级制裁风险，即，相关制裁国家的制裁范围是否会扩及非制裁国家个人与实体(任何第三国)与特定被制裁主体的交易。如果有二级制裁风险，意味着即使是调整交易结构规避了一级制裁，出租人或融资方仍可能面临违反制裁措施的风险。  

　　随着乌克兰局势的发展，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还在不断加码，几乎每日都有新的制裁措施出台。俄罗斯亦称将采取反制裁措施。因此，我们亦将通过各渠道继续关注这些制裁措施的实施进展，以评估对中国租赁公司或银行现存业务及未来业务可能产生的影响。 (作者：汉坤律师事务所 王舒、朱俊、任稷羽、葛平皓、樊思慧)